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檀公畫計三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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檀公畫計三十六

允棠深知“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”的道理,並未急著作再多解釋。

瑾王妃深吸一口氣,強壓憤懣,“郡主費心了,我與瑄王妃是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親姐妹,我懷疑誰,也不會懷疑到我大姐姐頭上!”

“我不過是提個醒,至於論斷,自然要你自己來做。”允棠向前幾步,目光灼灼,“禍不及子女,就算我與你積怨再深,也從未想過要用縣主的命來抵。”

瑾王妃眼皮一跳,這還是她第一次正面承認兩人之間的仇怨。

可自己已經上門賠過罪了呀,她也肯來府上,在一個屋檐下同住,果然還是難消心頭之恨麽。

不知為何,她這最後一句話,瑾王妃竟是願意相信的。

“你大姐姐眼裏只有楚翰學那個弟弟,你不過是個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罷了。”允棠雲淡風輕說道,“人生建議,不要讓她在你和楚翰學之間做選擇,不然你會死得很慘。”

瑾王妃只覺得胸口憋悶,卻想不出任何話來反駁她。

允棠來到瑾王妃面前,探頭輕聲道:“就算我不想與你有牽連,如今也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。所以,眼睛放亮些,不要因為你的愚蠢害死你的女兒,更害死整個瑾王府!”

她的呢喃軟語酥軟無比,可瑾王妃只覺得頭皮發麻。

“行了,言盡於此。我取些東西,一會兒還要出門去,就不留王妃了,您請自便吧。”允棠理了理袖子,頷首道,“不送。”

話音剛落,瑾王妃逃也似的沖出門去。

*

砰!

瑄王的拳頭砸在案上,怒不可遏,“豈有此理!”

堂下立著的幕僚皆縮了縮脖子,皇甫丘繼續道:“還有,商丘知縣姚鎮和夫人游園落水,雙雙不治,前腳剛咽氣,後腳開封府就去了,說辭都是一樣的,說是太子剛推行的新制度,凡是父母早亡,留下遺孤無法保管財產時,由官府負責將財產先收了去,等遺孤長大成人再重新發放回來。”

這皇甫丘之前被官家委任三司使,屁股還沒坐熱,就被言官們攆了下來,改出任瀛洲知州。瑄王花了好一番氣力,才把他調回京師來,剛好除夕家宴上劉迎被貶,空出監察禦史一職,皇甫丘便頂了上去。

瑄王沒好氣道:“你就不能想想辦法?就這樣任由他們壓我們一頭嗎?”

皇甫丘面露難色,“他們秉公辦事,還拿著太子殿下的手諭,這,這實在也挑不出錯處啊,況且來的還是開封府的人,就算我說這錢財來路存疑,也是歸他們管吶!”

不怪瑄王這麽生氣,之前這個主意,還是任禦史中丞時的皇甫丘提的。

他說很多官員都有灰色收入,從上至下幾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大家都不幹凈,就無所謂誰揭發誰了。

可若是官員意外身亡,即便是夫人還在,只要領上一群人去查抄,沒有敢張口駁斥的,這筆錢就順理成章進了瑄王的口袋。

有膽小的,去一次也搜不到幾個錢;可也有貪得無厭的,不但家中院子裏埋著銀錢無數,各種奇珍異寶也是屢見不鮮,成沓的房契地契用麻袋裝都裝不完。

起先瑄王還於心不忍,從孤兒寡母手中搶錢,無論怎麽想,也算不得仁義之舉。

還是瑄王妃從中說和,說這筆錢本就屬於朝廷,根本不是個人財物,沒治他們個貪汙罪已算是網開一面了。

如果說一開始還有所收斂,嘗到了甜頭之後便是肆無忌憚,有了這筆收入,瑄王擴充實力自然不在話下。

可現在,到嘴的肥肉,硬生生被人搶了去,叫人如何不惱怒!

“太子這是存心跟我作對!”瑄王怒火中燒,“他已經在監國了,我事事配合,還想怎麽樣?如今竟斷我財路!”

皇甫丘搓了搓手,道:“倒也沒說是殿下的事,只說怕旁親侵奪,族人私占...”

“廢話!”瑄王怒喝,“你還等他手指戳到我臉上麽?”

幕僚中有位翩翩公子,名叫彭玉的,沈吟片刻後問道:“殿下最近,可有得罪什麽人?”

瑄王疑惑,“為什麽這麽問?”

彭玉道:“太子平庸,平日裏官家交給他的事,他都只能勉強完成,如今監國,更是政事紛亂,且與遼國結盟的日子臨近,該無暇顧及到這麽細微的事才對,除非...”

“除非有人故意跟太子告發我。”瑄王蹙眉。

彭玉點點頭。

瑄王起身,踱了幾步,又倏地頓住,“我跟文安郡主說了晏博當年駐紮蘭考縣的事,會不會郡主去找沈家對峙,沈家順藤摸瓜,知曉是我告訴郡主的,於是才搞這些小動作?”

彭玉道:“也不是沒這個可能。”

皇甫丘低頭嘟囔了句什麽,瑄王聽不真切,皺眉道:“皇甫,你說什麽?”

“我說,開封府的人議論,說這個主意好像是文安郡主出的!”

“什麽?”瑄王瞪大雙眼,“你可聽真切了?”

皇甫丘撇撇嘴,“若是聽不真切,也不敢講與殿下聽啊。”

瑄王向沒頭蒼蠅似的,左右亂踱了幾步,又在原處氣呼呼立了許久,最後竟扶額笑了起來。

彭玉見狀,不由得開口喚道:“殿下...”

“呵,我還真是小看她了。”瑄王不住點頭,眼神卻狠戾,“好啊,好。”

只有皇甫丘還在狀況外,“殿下與郡主不是盟友麽?”

“盟友?”瑄王反問,“我與她結的是什麽盟?”

“可之前幾件事,郡主不是還助益頗深麽,官家誇了殿下好幾次呢。”

瑄王苦笑著,重新坐下來,“我那時太急功近利了,是得了父親幾次誇獎沒錯,可事實呢,不痛不癢,易儲的心思,父親是一丁點也沒動過。反觀文安郡主,倒是想要的全都得到了。”

“殿下的意思,可是郡主利用了...”皇甫丘的話剛說了一半,便被瑄王想要殺人的眼神瞪得住了口。

“其實從王妃告訴我,是內弟給崔清珞下了迷藥開始,我就不該與虎謀皮的。”瑄王神色陰晴不定,“沒想到一個剛及笄的丫頭,心機竟然這麽重。只是殺母仇人還未找到,便急著投靠太子,未免也太草率了些。”

彭玉輕哼,“年紀小,心計再重,畢竟看不長遠。”

另一位幕僚黎邦道:“難道殿下認為,太子與當年的事脫不了幹系?”

瑄王避而不答,轉頭向角落裏一直沈默不語的玄袍男子問道:“阿九,越州那夥壞事的人,還沒找到麽?”

阿九只是“嗯”了一聲。

瑄王自嘲地笑笑,眉間似有哀色,“父親該是有多心疼太子啊,南下賑災,也要讓暗衛跟著。”

“殿下是說,那些人是暗衛?”皇甫丘驚詫道。

“不然呢?眼看就要得手了,半路殺出個程咬金。”瑄王譏笑道,“我這位皇兄,看上去人畜無害,傻裏傻氣的,其實暗招多著呢,不然,秉鈺好端端怎麽會戰死呢?”

珩王?

皇甫丘嘴巴張了又張,最後什麽也沒說出來,只是吞了吞口水。

“太子身邊那些人,都不是普通人。”阿九一張口,嗓音粗啞,似什麽東西在摩擦,“瘟疫廢了他們,不然就那幾個廢物,根本近不了太子的身。”

瑄王沈默須臾,“阿九,你說當日你與蕭卿塵交手,他身手了得,可當真?”

“千真萬確。”

瑄王不再開口。

黎邦問道:“那殿下準備如何對付郡主?”

彭玉沈吟,“郡主不在朝堂,又正得盛寵,想要讓她吃虧,難。”

瑄王嗤笑了一聲,“女人家的事,就讓王妃去辦吧,不用你們操心了。”

*

春風料峭,乍暖還寒。

蕭卿塵借著要看團子的由頭,死皮賴臉跟允棠回了崔府,此時正在坐高背椅裏,抱著團子喝茶。

他見允棠專註,猶豫半晌,才試探著開口問道:“明日,你真要跟我去拜祭母親啊?”

“對啊。”允棠正在長案前打磨竹料,頭也不擡,“怎麽?不想讓我去?”

“怎麽會!”蕭卿塵一激動,音調拔了老高,見團子嚇了個激靈,忙在它頭上撫了兩下,“我高興還來不及呢,只是,只是按理我應先跟你去拜祭永平郡主的。”

“她早已不是郡主了,還是不要這麽稱呼了吧。”允棠對著手裏的物件吹了兩下,歪頭想了一會兒,“想來,我還只去她的墳前看過一次,舅舅說,已經在祠堂為她立了牌位了,我也沒去看過。我是想著,總得等到為她昭雪的那天,我才有臉見她啊,不然去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。”

“其實,”蕭卿塵在團子頭上胡亂抓著,“去讓她看看你也好啊。”

允棠輕笑一聲,仰臉道:“不是說故去的人,都在天上看著我們嗎?那便是時時都能看到我,何必拘泥於形式呢。”

......

蕭卿塵啞然。

她總有些稀奇古怪的理論,堵得他說不出話來。

更可氣的事,細品之下,他竟還總覺得她的話甚有道理。

“允棠!”

一道女聲猝不及防地劈了進來,接著便是淩亂的腳步聲,簾櫳一挑,崔南星氣喘籲籲闖了進來。

“幹嘛這麽火急火燎的。”允棠嗔怪一聲,繼續打磨手裏的竹料。

崔南星端起案上的茶盞,將裏面半冷的茶湯一飲而盡,隨後一抹嘴,搶下她手裏的東西,急道:“別弄了,出大事了。”

允棠對這妮子大驚小怪的模樣已經見怪不怪了,面無表情問道:“是嗎,什麽大事?”

“萬起將軍,找到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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